农村里,那些偷人的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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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不停地争吵，不停地出轨。贺立义就像个浪子，游荡在各个与他有交接有好感的女人之间。与夏红桃的恶语相向已经由脏话鄙话上升到了要杀要砍要毒要烧的程度。夏红桃的恒心和毅力开始动摇了，斗志开始消磨了，对这宗婚姻对贺立义这个人，也失望了。她曾寄希望于渐渐长大学会了走路说话的儿子能拴住贺立义的心。贺立义虽百般嫌弃夏红桃，对儿子却很疼爱。但他的疼爱是建立在儿子的存在不影响他的日常生活的前提下的。儿子聪明乖巧好玩的时候，他就父爱爆棚，抱着四处炫耀，儿子长儿子短爱不释手。一旦儿子拉了饿了哭了不听招呼了，他就一脸嫌弃，像丢垃圾一样把他丢给夏红桃。

儿子三岁时，夏红桃在回娘家的路上偶遇了夏美妮。夏美妮一身城里姑娘时尚的打扮，头发烫得卷卷的，很惹眼。儿子看着夏美妮自然熟地喊了声“阿姨”，夏美妮看一眼夏红桃，脸红了，随即眼圈也红了。她伸出双手朝肉嘟嘟的小男孩喊：“来，宝贝，阿姨抱抱！”

三岁的小威威在夏美妮怀里咯咯笑，夏红桃心里竟然生出了很强烈的妒意。丈夫把这个女人视为心中永远的红玫瑰，儿子也对她一见钟情，自己有多失败！

她不知道要如果化解自己和夏美妮几年时间不通音讯的尴尬，就抹了把头发往两边看。公路右边是村长家新修的房子，玻璃窗上清晰地印出她与夏美妮的模样。那是完全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夏美妮青春靓丽，衣着光鲜，她灰头土脸，已经完全是一副农村妇女模样。跟贺立义结婚以后，她没有买过一件衣服，没有认真打量过一次自己，一颗心全放在儿子和贺立义身上，照顾儿子的生活，跟贺立义斗智斗勇。这些，都太伤她的元气了。

这一眼，她看到了自己和夏美妮的差距，也想到了夏美妮像个小尾巴般跟在自己身后转的日子。恍若隔世。

曾经的自己，是夏美妮的偶像，是村里人人人称赞的能干姑娘。自从认识了贺立义，她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心心念念只有这个男人。从此不再寻思着自己以后要干什么，也不再寻思着要帮父母家人减轻负担，把爱他当成了自己的奋斗目标。可结果呢？她对他好，历尽千辛万苦为他生孩子，并没有感动他，反而让他离她更远。

她都记不起自己以前的样子了。在认识贺立义之前，那个风风火火只想着挣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女汉子，跟她现在的形象已经大相径庭了。

她心里一酸，眼眶便湿润了。为了这个男人，她太委屈自己了，也太委屈自己的孩子了。

夏美妮挥手跟威威告别时，眼光有意扫到了夏红桃脸上。看得出来，她想跟夏红桃和解，想和她打声招呼。可是，夏红桃没有给她机会，她的心里只有不堪和尴尬。她想尽快逃离现场。

三年时光过去，夏美妮在成长，在往前走，她却在颓废，在往后退。

当贺立义写给夏美妮的厚厚一叠情诗被夏红桃翻出来时，夏红桃跟他提出了离婚。贺立义惊讶地望着她：“你确定？”

夏红桃坚定地点点头：“我确定。我不能把一生都搭在一个朝三暮四心里没有我不爱我不疼我的人身上。”

贺立义笑了：“你终于变聪明了。”

于是，就协议离了。儿子威威归夏红桃，因为，她之后没有办法再生育孩子。贺立义每月付三百元抚养费。

从法庭出来时，贺立义轻慢地对夏红桃说：“如果你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你应该让他跟着我。你一无业游民，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拿什么养儿子？”

夏红桃愤恨地说：“是，我不像你，有一份正式工作，但是为了儿子，我会努力奋斗的，我会把这几年被你耽误的时间和挣钱机会都争回来，我会过得比你好的！”

十八

把儿子托付给父母，夏红桃跟着村里的同伴外出打工了。那时已经是九十年代后期，南下打工已经是农村青年逃离农村逃离繁琐农事的最热门途径。夏红桃最先在广州深圳一些工厂的流水线上做事，后来发现打这样的工很辛苦也挣不到什么钱，就开始寻思着要找一条门路经营自己的人生。

一次陪朋友去理发的时候，她发现了美发这一行业的发展前景。便把打工的一点积蓄全部取出来，进了一家美容美发学校学习美发技术。半年后，她开始辗转于各个美发店打工，不为工钱，只为学艺。再后来，她开始尝试自己开店。

年，在一位好友的邀请下，夏红桃去了云南，在昆明开了一家美发店。这个时候，儿子已经六岁，要上学了。夏红桃想带他到云南来上学，贺正义却坚持要把孩子接到他身边去。思来想去，夏红桃做了让步，贺正义是老师，孩子跟着他应该能接受更好的教育。美发店生意很忙，每天都要到很晚才能打烊，自己一边要忙生意，照顾孩子肯定力不从心，再说店里客来客往，环境也不适合孩子的成长。于是，夏红桃说服带养了孩子三年的自己的父母，把儿子送到了贺正义身边。

儿子在贺正义身边生活了五年，让夏红桃感到庆幸的是，贺正义的才气全部遗传给了儿子，儿子的书法和绘画经常在县里市里得大奖，演讲比赛也获得过一等奖。

夏红桃和儿子每天都通过一根电话线联络感情。儿子会告诉她一些贺正义的情况，爸爸恋爱了，要结婚了。过一段时间又跟她说，爸爸跟那个女的分手了，又喜欢上了另一个。儿子有时也会问夏红桃，妈妈你在那边也找了对象吗？你会跟别人结婚吗？

夏红桃当时也有了交往的对象，是一位公务员，大自己九岁，离异，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都是受过伤的人，他们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相互依靠，相互信任，相互关心。男人的成熟和稳重让夏红桃伤痕累累的心得到了安抚。

夏红桃问儿子，如果妈妈在云南找了对象结了婚，你愿意来云南跟妈妈生活一起生活吗？

儿子沉默了片刻说，我不来，我跟爸爸一起生活，这里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哥哥姐姐，云南只有妈妈。

夏红桃说妈妈很想你，希望你跟妈妈在一起。

儿子说，那你回来啊！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夏红桃鼻子一酸，那一天，还太遥远。

儿子上五年级的暑假，学校组织学生参加北京夏令营活动，来回十二天，四千八百元钱。全校三千多学生只有十多个孩子报名，夏红桃让儿子参加了。在汇款的时候多汇了一千元，让儿子在北京好好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儿子收到钱后却跟夏红桃说，妈妈，其实参加夏令营不是我最开心的，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回来跟我在一起。和自己的妈妈生活在一起，吃她做的饭菜，穿她洗的衣服，比参加夏令营快乐一百倍。

儿子的话让夏红桃沉思了半天。想到生下他就把他扔在家里，到他十一岁从来没有在他身边好好地陪过他，等他十七八岁上了大学就会离开自己，再想和他朝夕相处便不可能了。于是，夏红桃跟男朋友提出，婚事推后，想回家陪儿子一段时间。男朋友也是一位父亲，他很理解夏红桃。他要她回家安心陪儿子几年，等儿子上了大学，就接她回云南，跟她结婚。夏红桃很感动，感觉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十九

从云南回到家乡后，夏红桃与朋友合资在县城开了一家美发店。她是单亲母亲，养家糊口是她的第一要务。有经济来源才能保障她和孩子的生活所需。她接着租了条件不错的房子把儿子从贺立义身边接出来。母子连心，十来年的聚少离多没有让他们的感情生疏。儿子活泼阳光，成绩优异，也非常懂事。他对父亲的新妻很有礼貌，对弟弟也极关爱。他从不在夏红桃跟前说父亲的坏话，也会在父亲说她的坏话时为她辩驳。夏红桃不开心的时候，他还会安慰她。有一回，贺正义给儿子买了套运动服，在夏红桃手上报账是三百五十八元，抵一个多月生活费，结果穿过几回就破了。夏红桃很生气，要打电话找贺立义理论。儿子赶紧劝她说妈妈你不要生爸爸的气，说明他心里还是希望给我买好的只是舍不得钱。就当他买的是三百五十八元的衣服吧。。

夏红桃开心地把儿子的故事一一跟远在昆明的男朋友分享，男朋友说，只要你们幸福就好，我会守候着我们的幸福的。

但是这样的守候能坚持多久呢？回家的第三年，夏红桃专程跑去云南看男朋友，为了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没有事先通知他。当她从天而降出现在那个日思夜想的人面前时，他的脸上不是惊喜而是尴尬。接着，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走了过来，他红着脸跟夏红桃介绍，这是我妻子，这是我儿子……

夏红桃强装镇定地跟他的妻子问好，说自己来云南跟朋友洽谈一笔生意，顺便来看看他。她连夜逃离了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她不能释怀的是，那个男人一直瞒着她他已经娶妻生子的事，一直让她继续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但她还是不愿意把他想得很坏，宁愿相信他的隐瞒是缘于爱，是疼惜她，不忍心伤害她。这样，也就不显得自己在感情方面太失败。